年会现场灯火通明，同事们都在台上卖力表演，只有我林建国坐在角落里像个局外人。
科长王志强故意安排节目时跳过了我，还当着大家的面说「有些人啊，就适合在台下看戏」。
我握紧拳头，想起纪委李书记昨天对我说的那句话：「老林，时机到了。」
谁也不知道，今晚这个年会，将彻底改变我二十年来的命运。
01
十二月的夜晚，寒风刺骨。
我林建国坐在办公室里，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城市夜景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隔壁会议室里传来阵阵笑声，同事们正在排练明天年会的节目。王志强的声音特别响亮，一会儿指挥这个，一会儿纠正那个，忙得不亦乐乎。
「老林，你怎么还不走？」
我回头一看，是年轻的小张探头进来。这小子刚来单位两年，倒是个实在人。
「加个班，把这个月的报表整理一下。」我晃了晃手里的文件，苦笑道。
小张走进来，压低声音说：「老林，明天年会你有节目吗？我看王科长好像没安排你。」
我的手顿了一下。
确实，前两天王志强在科室会议上分配年会节目时，故意跳过了我。当时办公室里一片安静，所有人都低着头，没人敢说话。
「没事，我这个年纪了，上台表演也不合适。」我勉强笑了笑。
其实心里憋着一股气。
五十二岁的我，在这个单位已经干了二十年。从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，熬成了现在这副模样。头发白了大半，腰也弯了，可职位还是原地踏步。
看着当年一起进来的同事，有的当了处长，有的升了副局，就我还在这个小科室里混日子。
不是我不努力，实在是...路子不对。
二十年前那件事，让我彻底得罪了王志强。从那以后，他就处处针对我，升职加薪的事情从来轮不到我头上。
手机突然响了。
「老林，明天年会记得准时参加。」是妻子秀梅的声音。
「嗯，知道了。」
「听说你们单位年会挺热闹的，你有什么节目吗？」
我愣了一下：「没...没什么特别的。」
不知道为什么，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在单位的境况。结婚二十五年了，她一直以为我在单位还算混得不错。
「那就好好玩玩，放松一下。这么多年你工作太辛苦了。」
挂了电话，我盯着桌上那堆材料发呆。
这些材料可不是普通的报表。里面记录的，都是这些年我暗中收集的各种违法违规证据。
贪污受贿的发票、挪用公款的转账记录、私设小金库的账本...
我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，表面上唯唯诺诺，背地里却在默默积累着力量。
纪委李书记说得对，是时候了。
02
第二天晚上，单位年会如期举行。
会场设在市里最好的酒店，装饰得金碧辉煌。红色的横幅上写着「团结奋进，再创辉煌」几个大字。
我穿着那件穿了好几年的深蓝色西装，显得有些局促。
一进门，就看到王志强正在招呼各级领导。他今天特意换了新衣服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，脸上堆满了笑容。
「王科长，今年的年会筹备得不错啊。」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「应该的，应该的。我们科室的同志们都很积极。」王志强陪着笑脸。
我走过去想打个招呼，王志强却像没看见我一样，拉着局长往贵宾席走去。
「林建国，你怎么来得这么晚？」
我转身，是老同事刘主任。这人一直和我关系不错，只是为人比较圆滑。
「路上堵车。」我随口说道。
「今晚有好戏看了，听说王志强准备了不少节目。对了，你有什么表演吗？」
我摇摇头：「我就负责鼓掌。」
刘主任欲言又止，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：「老林啊，有时候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一下。」
我明白他的意思，只是笑笑没说话。
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，我默默观察着会场。
主席台上坐着局里的各级领导，下面是各个科室的同事。整个会场热热闹闹，只有我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。
「各位领导，各位同事，大家晚上好！」
主持人是办公室的小美女，声音甜美，笑容可人。
「今天是我们单位的年终总结表彰大会，首先有请局长致辞！」
掌声雷动。
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，说话喜欢官腔。无非是些「这一年来大家辛苦了」「明年要再接再厉」之类的套话。
我心不在焉地听着，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内衣口袋。
那里放着一个U盘，里面存着我这么多年收集的所有证据。
今晚过后，很多人的命运都会改变。
包括我自己。
03
致辞结束后，文艺表演开始了。
第一个节目是财务科的舞蹈，几个年轻姑娘扭着腰肢，台下掌声不断。
接着是办公室的小品，内容是讲一个老实人如何在职场中「开窍」，学会了钻营和讨好领导。
台下哄笑声一片，我却笑不出来。
因为这个小品分明就是在影射我。
演老实人的那个演员，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，还时不时做一些缩头缩脑的动作。台下的人都心照不宣地朝我这边看。
王志强坐在主席台上，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。
他就是想在年会上羞辱我，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林建国在这个单位有多么不受待见。
「下面有请王志强科长为大家表演快板《新时代的好干部》！」
王志强整了整领带，大步走上台去。
他的快板说得有模有样，内容是夸赞那些「与时俱进」「善于变通」的干部。
每说到一个「优点」，台下就响起一阵掌声。
我坐在那里，双手紧握成拳。
二十年了，整整二十年。
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公务员，到现在这个被人看不起的老油条。我经历了太多的屈辱和压抑。
就在这时，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是一条短信：「行动开始。」
发信人是李书记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悄悄离开座位，走到会场后面的安全通道里。
「李书记，我到了。」我拨通了电话。
「老林，准备好了吗？」李书记的声音很严肃。
「准备好了。」
「那就按计划进行。记住，今晚之后，你就不是以前的林建国了。」
挂了电话，我走回会场。
台上的节目还在继续，王志强已经表演完了，正坐在主席台上接受大家的赞美。
我重新坐回位置，心跳开始加速。
二十年的隐忍，二十年的积累，就要在今晚爆发了。
04
「下面进入我们今晚的重头戏——年度表彰环节！」
主持人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现实。
「首先颁发的是优秀员工奖！」
我心里一紧。按照往年的惯例，这个奖项从来不会落到我头上。
「获得优秀员工奖的是...」主持人故意拉长了声音，「办公室小王、财务科小李、还有...」
她看了看手里的名单，脸上闪过一丝意外：「政策法规科林建国！」
什么？
不只是我愣住了，台下的人也都是一脸震惊。
王志强更是瞪大了眼睛，嘴巴张得老大。
「请获奖者上台领奖！」
我有些机械地站起身，走向主席台。
台下议论声四起：
「林建国怎么也得奖了？」
「这是什么情况？」
「会不会搞错了？」
我走上台，局长亲自给我颁奖。
「林建国同志，祝贺你！」局长的笑容有些僵硬。
我接过奖杯，对着话筒说：「谢谢领导，谢谢同事们。这个奖项对我来说意义重大。」
台下掌声稀稀拉拉。
但我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
回到座位上，我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，不时朝我这边看来。
王志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。
「接下来颁发先进工作者奖！」
「获奖者是...张主任、李处长，还有林建国！」
又是我？
这次台下的骚动更大了。
我再次走上台，再次接过奖杯。
这时，我注意到主席台角落里坐着一个不太起眼的中年男人。
那是纪委李书记。
他朝我微微点了点头。
我明白了。
今晚的剧本，不是王志强写的，而是李书记。
「下面要颁发一个特殊的奖项。」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，「反腐倡廉先锋奖！」
全场瞬间安静下来。
这个奖项以前从来没有设过。
「获得这个奖项的同志，二十年来默默无闻，兢兢业业，更重要的是，他始终坚持原则，敢于同不正之风作斗争！」
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了。
「他就是...政策法规科林建国！」
台下一片哗然。
王志强腾地站起来，脸色铁青：「这...这是怎么回事？」
但没人回答他。
我第三次走上台，这次给我颁奖的是李书记。
「林建国同志，」李书记握住我的手，声音洪亮，「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党的事业的贡献！」
台下开始有人鼓掌，声音越来越大。
我拿着话筒，环视全场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二十年了，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。
「谢谢组织的信任和认可。」我的声音有些颤抖，「作为一名共产党员，维护党纪国法是我的本分。」
我停顿了一下，目光扫向王志强：
「这些年来，我确实做了一些工作。我相信，正义也许会迟到，但永远不会缺席。」
台下的掌声更加热烈了。
而王志强，已经瘫坐在椅子上，脸色惨白。
但这还没完。
我知道，最精彩的还在后面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看向李书记。
他朝我点了点头。
时机到了。
我走向话筒，准备说出那些憋在心里二十年的话，准备揭开这个单位...
「还有一件事，我想在这里向大家汇报。」我握紧话筒，声音坚定而有力。
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王志强像是预感到了什么，想要站起来阻止我，但是腿软得站不稳。
「这二十年来，我不仅仅是在做好本职工作。我还一直在做另一件事情——收集证据，举报腐败。」
台下炸开了锅。
「我手里有近百份举报材料，涉及贪污受贿、挪用公款、私设小金库等多种违法行为。今晚之前，这些材料已经全部上交给了纪检监察部门。」
王志强彻底慌了，他颤抖着站起来：「你...你胡说什么？」
我冷冷地看着他：「王科长，还记得2019年那笔30万的项目款吗？还有去年私设的那个小金库？」
王志强的脸刷的一下变得煞白。
「林建国，你...你这是诬陷！」他指着我，手指都在发抖。
李书记这时站了起来：「王志强同志，请你配合调查。」
话音刚落，会场门口走进来几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。
王志强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，嘴里嘟囔着：「完了，完了...」
台下的人都傻眼了，没想到一场年会竟然变成了反腐现场。
05
「各位同事，请大家不要惊慌。」李书记走到台前，声音平静而威严，「今晚的行动是经过周密计划的。」
他转向我：「林建国同志这二十年来，一直在配合纪检监察部门的工作。他是我们安排的内部举报人。」
什么？
台下一片惊呼。
谁能想到，那个被大家看不起的林建国，竟然是纪委的秘密武器？
「这些年来，正是因为有了林建国同志提供的大量线索，我们才能够成功查处多起腐败案件。」李书记继续说道。
我看向台下，所有人都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着我。
尤其是那些平时对我冷嘲热讽的同事，此刻都是一脸震惊和敬佩。
只有小张，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。他大概是唯一一个为我感到高兴的人。
「林建国同志的工作不容易。」李书记拍了拍我的肩膀，「为了不暴露身份，他必须承受误解和冷眼。但他从来没有抱怨过，一直在默默坚持。」
我的眼眶有些湿润。
这二十年来的委屈和憋屈，此刻终于有了回报。
王志强被带走了，临走时还在喊着什么「我要上诉」「我是被陷害的」之类的话。
但没人理他。
大家都知道，他这次是真的完了。
06
「接下来，我们继续颁奖。」主持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，但还是能听出颤抖。
「下面颁发的是年度突出贡献奖！」
又是一个临时设立的奖项。
「这个奖项要颁给一位特殊的同志。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忠诚和坚持。」
不用说，又是我。
这是我今晚第四次上台领奖了。
台下的掌声比刚才更加热烈，很多人都站起来为我鼓掌。
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，现在都用敬佩的眼光看着我。
人性就是这样现实。
当你被认为是失败者的时候，所有人都会踩你一脚。
当你重新站起来的时候，所有人又会对你刮目相看。
「林建国同志，」局长亲自给我颁奖，态度比刚才恭敬了许多，「你为我们单位的党风廉政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。组织上不会忘记你的付出。」
我点点头，内心五味杂陈。
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，我又何必选择这条道路呢？
但是没办法，在这个复杂的环境里，有时候只能用特殊的方式来维护正义。
回到座位上，刘主任凑过来小声说：「老林，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！我们都看走眼了。」
我苦笑了一下：「没办法，环境所迫。」
「接下来是今晚最重要的奖项！」主持人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，「年度最佳员工奖！」
全场再次安静下来。
这是单位的最高荣誉，往年都是领导们内定的。
「这个奖项要颁给一位真正的英雄。」李书记重新走上台，「他用二十年的坚持，诠释了什么叫做不忘初心。」
我的心再次悬了起来。
该不会...
「他就是我们的反腐英雄——林建国！」
雷鸣般的掌声响起，所有人都站起来为我鼓掌。
这是我今晚第五次上台，也是最重要的一次。
07
我走上台，双手颤抖地接过那个金光闪闪的奖杯。
这是我人生中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。
不是因为它的价值，而是因为它代表的意义。
「林建国同志，」李书记握住我的手，声音郑重，「感谢你二十年来的坚持和付出。你是我们学习的榜样。」
我拿起话筒，环视台下的每一张脸。
有震惊的，有敬佩的，有羞愧的，也有恐惧的。
「谢谢大家。」我的声音有些沙哑，「这二十年来，我确实很不容易。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。」
台下很安静，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我说话。
「作为一名共产党员，我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，维护党的纯洁性。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阻力，我都不会改变初心。」
掌声再次响起，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。
我看到小张在台下使劲鼓掌，眼睛里闪烁着泪花。
也看到了其他一些同事羞愧地低下了头。
「今后，我会继续坚持下去。」我最后说道，「希望我们单位能够越来越好，希望我们的党风廉政建设能够取得更大的成效。」
说完，我深深鞠了一躬。
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，经久不息。
这一刻，我觉得这二十年的委屈和坚持，都值了。
颁奖结束后，很多同事围过来和我握手、道歉、表示敬意。
连平时最看不起我的财务科小李都红着脸说：「林科长，我以前有眼不识泰山，请您原谅。」
我摆摆手：「都过去了，我们都是为了工作。」
局长也专门过来和我谈话：「建国啊，组织上已经决定了，明年你来当副局长，主管纪检监察工作。」
副局长？
我愣了一下，然后点点头：「我会努力工作，不辜负组织的信任。」
走出酒店的时候，已经是深夜了。
我掏出手机，给妻子发了条短信：「秀梅，我今天得奖了，五个奖。」
很快，妻子回复：「真的吗？太好了！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！」
看着这条短信，我笑了。
是啊，我林建国，从今天开始，真的重新站起来了。
回家的路上，我想起了那句话：「君子报仇，十年不晚。」
我用了二十年。
但这二十年的等待和坚持，最终让正义得到了伸张。
从明天开始，我就不再是那个被人看不起的林建国了。
我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反腐英雄，一个值得尊敬的好干部。
这一切，都要从今晚这个年会开始。
一个我没有节目，却上台次数最多的年会。
一个彻底改变我命运的年会。
回到家，我轻手轻脚地推开门。
妻子已经睡了，床头柜上放着她为我准备的宵夜。
我走到镜子前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
头发虽然白了，但眼神比以前坚定了许多。
腰杆也挺得更直了。
这就是一个真正的林建国。
一个经过二十年磨砺，终于绽放光芒的林建国。
明天，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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